现在最北边的碑室还在拓片。拓片是一种记录文物的技术,通过将湿透的宣纸贴在岩石或碑刻上,然后小心地去掉多余的宣纸,使得字迹或图案能够清晰地呈现在纸上。在西安碑林博物馆中,拓片的制作和展示是保护和研究古代碑刻的重要手段。我童年时,常常到碑林博物馆里玩,当年曾用印蓝纸和薄白纸在名家石碑上拓,带回家临摹。当然效果不成。
上世纪50-80年代,我住在东木头市太平巷。后院的墙很高,但有扇常年锁着的后门,通着碑林博物馆。碑林,也就是过去的文庙,世界上最大的石雕书籍博物馆,收藏着2300多块历代著名书法家的碑刻。童年时代,在放学以后,我常翻墙攀上厕所的房顶,再翻进碑林博物馆里去逮蛐蛐。碑林博物馆的后院几乎没人,偶然能见老态龙钟的和尚披着赭石色的破旧袈裟坐在大成殿基座北边逮虱子边晒太阳。大屋顶的宫殿式建筑,鸱吻伏踞,琉璃绿瓦,飞檐高挑,铁马叮当,上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燕麦和瓦松。大殿屋檐下十字隔架科斗拱层层叠叠,额枋彩画陈旧而华丽,以翎毛花卉图案和古代器皿图案为主,在布局上采取纵横交替方式,上下左右均不相同。窗户以冰纹嵌方和十字嵌方为主。褪色红漆的大格子门上部的图案有采取海棠芝花的,定胜的,还有棋盘格式中心暗藏卐字格的,下部均是木浮雕,多以暗八仙为主。
我们翻墙过去,每次都能看见光线昏暗的大殿里那些蒙满灰尘的奇形怪状绿锈班驳的青铜器和色彩绚丽的三彩俑,铜器主要有鼎、尊、爵、觥、卣、壶、镜子等等,三彩佣以仕女、马、骆驼、香炉为多,大漆的案子上堆放着黄褐色破破烂烂的字画和经卷。褪色的红漆大格子门虚掩着,尤其是夏天的中午,根本没有个人。我们最感兴趣的是蹑手蹑脚地揭开墙角的地砖,看看有没有蛐蛐,然而看到的多半是蠕动的蚯蚓,有时也能揭出一窝白色的小蝎子。
大成殿可惜在1959年毁于雷火。1977年大成殿被焚后遗留的台基也被拆除。我看到的只剩下一座高约一米的殿基,一圈汉白玉石雕栏板栏杆,雕花踏步,大青石石级,晒台游廊雕花抱鼓。当时消防车进不去,顷刻之间,熊熊火焰把一座巍峨的大殿烧成灰烬瓦砾。从大殿上拆下来的石雕佛像、石雕盘龙柱子、水磨古砖、古典故事砖雕、笨重的琉璃瓦、各类图案的大瓦当、琉璃鸱吻、琉璃滴水、琉璃云龙饰件以及铸铁寿字避雷针堆得像小山一样。废墟上长满了茂密的毛毛草、灰灰条、狗尾巴花和马齿苋等。我们在荒草废墟里曾发现过一尊残破的铸铜菩萨,中空,约二米长。后来除石雕留下、铜铁被拣出卖钱以外,全部雇人用架子车拉出文昌门,当垃圾填了那个大坑了。 每到昼暮之交的时候,天色开始暗淡,尤其在夏天的雨后,我们在碑林玩耍时还曾见过一种很美的景象:西天暮霭彩色缤纷,五颜六色一片绚烂,千万只燕子啾啾的叫着迅捷地凌空飞翔着,有时也会飞得很低很慢,似乎伸手就可以抓住。燕子的巢穴就在大殿屋檐下十字隔架科层层叠叠的斗拱里,殿前则是一地灰白色的燕子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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