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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放翁过三峡
——《入蜀记》阅读笔记
2025年,开年读的三本书,其一是陆游的《入蜀记》,一本难啃的书。除了文字的古意,还有地名的艰涩。他走走停停,看东看西,从五月十八日到十月二十七日,从山阴到夔州,走在路上,看在景里,说在典故中。为了跟上他,画着地图,做着笔记。
十月二十六日,他入瞿塘峡,晚宿瞿塘关,“唐故夔州,与白帝城相连”。然后,坐着简易小轿,入关,谒白帝庙。41岁时,他因强聒主战被免职,回到老家绍兴隐居。可是,神仙也不好做,一大家人要吃饭,他四处争取,于4年后又谋得夔门一小官。用借来的盘缠,艰难上路,却留下了这本日记体游记,为国人开辟了一种文体。
壹、到达夔门
“二十七日,早,至夔门。”留下这一句话后,他就急急上岸。2月24日,由两个年轻人驾车,像弓箭一样,我们一天就从古长安,杀到了古夔门。隔空,与陆放翁对接。没法到城里打扰他,只想顺江东下,打卡三峡。
车停依斗门前,看到四位诗人在招手欢迎。夔门在常人眼里,山高水远,弹丸之地,却在中国诗歌的天空上,大放异彩。李白在这里“朝辞白地彩云间”,刘禹锡在这里大唱竹枝词,王十朋在这里“握手夔门话畴昔”。相对而言,这里是杜甫的高光时刻。清咸丰年间,乡绅潘焕重新夔门城墙时,把南门改称“依斗门”,取自杜甫“秋兴八首”之二,“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华。”
严武去世后,杜甫在成都呆不下去,流落到此。先是受聘为橘官,帮着官府看橘园。后来,又租了四十亩坡地,买了一点水田,日子才安稳下来。心情大好,有了“乘月坐胡床”的闲适。一番修整,他“登高”而望,一览众山小,立起中国古代诗歌的丰碑:“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今天,杜甫成为奉节柑橘的代言人,而李白的快诗,仍在感召着千万人壮行三峡。25日早,从白帝城下来,上船,只见阳光穿过云雾,给江面洒下细密的金纹。游船鸣笛前行,夔门隆重打开,迎来又一批人的兴奋尖叫。顺水而下,看着右边的白盐山壁立水中,岩面似天然水墨;左边的赤甲山挥舞着翅膀,想要飞上三峡之巅。一重重的山门,一层层打开。一层层的山石,一点点抬升。江水助人,轻松前行,众山迎来,天人碰撞。第一回,我听到了天地的心跳,看见了岁月的雕琢。
贰、坐看巫山
“二十四日,早,抵巫山。县在峡中,亦壮县也。市井胜归、峡二郡。隔江南陵山极高大,有路如线,盘屈至绝顶,谓之一百八盘……”
从白帝城出来,沿长江,陆路向东。大山大水间,今天已经架起大桥,修通了大路,我们不用再“至今归梦绕羊肠”。巫山顶上,甚至还修了一个云端机场。大太阳下,我一个人靠近打望。候机大厅少有游人,问保安,目前更多的是绿色产品外运的通道。看着一路的橙黄,5点多到达巫山县城。大江缓坡间,一个立体城市,明艳秀丽。
7点半夜游巫江,两江三岸灯火阑珊,半坡上有星星点点。当年,陆放翁过巫峡时,仰望巫山,“峰峦上入霄汉,山脚直插江中。议者谓太、华、衡、庐,皆无此奇。”只是十二峰不能全部看到,他认为,所看到的作九个,还是神女峰最为纤丽奇峭。我们从山上来,一路迎着山峰,却搞不清哪个是“神女”,也没想到,这里会有楚离宫,就是传说中的细腰宫。看来,坐船载书行,还是比骑马乘风观,看得更仔细。
次日一早,坐在床上,看到晨曦从灰蓝的山巅撒下,江水像睡眼一般朦胧。晨鸟清亮的尖叫声中,在江边的花园里散步时,枯草微黄,桃花粉红,榕树和棕榈很容易让人想到海南。东边的山坡上写着“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的大字。一边听着“巫山云雨”的文化介绍,一边等着大字顶端的日出。从一抹亮黄,到一线橘红,从一片金辉,到半个火球,一袋烟的功夫,太阳就跳到巫山之巅。
9点出发,打卡大昌古镇。观看“诗行长江”的电视片,得知此地后就挂在心里,非要前来销账。古镇复建于大宁河湾的半岛上,赶上旅游淡季,看了一个寂寞。城里只有一丛盛开的桃花,还有四个人坐在十字路口,在太阳坡下悠闲地打着纸牌。
叁、朝圣秭归
继续向东,越过巴东县,直奔宜昌,准备上到三峡大坝,迎接东来的江水。遇到交通检查,我们只好从南岸绕到秭归,来到“屈原故里”景区。结果,正好可以坐看大坝,算是意外收获,格外的奖励。
陆游是十六日到的秭归,看到“城中无尺寸平土”,只有三四百人家,每年仅有五千余石岁收,“仅比吴中一下户”。他在这里休整了三天,没去看昭君祠,只去看了已经成为酒家的“宋玉宅”。快到夔门了,精疲力尽,兴致大减,看到这么穷的山水,更觉得前路堪忧。以至于再启程后,路过巴东县,看到一个秋风亭,“复观亭名,使人怅然,始有流落天涯之叹。”
屈原祠的大殿前,有两棵柚子树,结出累累的圆果。由青转黄,堂堂皇皇。明知它不是橘树,我却很深情地对着它,吟诵了一遍“橘颂”。“诗祖”屈原的声音,慢慢从这浩渺江水中,涌上我的心头。橘生南国,受命不迁,深固难移。树且如此,人何以堪!作为万物之灵,人有情感,更有理智,有时会主动选择牺牲。当年千里迢迢,来此的诗人如此,后来的三线建设者如此,今天的三峡建设者也如此。三峡,是一条诗的走廊,也是奋斗和奉献的高地。
中国的诗歌文化,如同长江黄河一样,北方有《诗经》,南方有《楚辞》。念叨着“路漫漫其修远兮”,来到屈子跟前。没有奉上一盆兰草,却买回一本《诗祖屈原》。夜里,听着长江的低吟,翻看了一遍。我的文学底子和生活耐心,还不足以细读它,但仍能感觉到,它可以领着我,走进大山深处,靠近诗祖的内心。
离开秭归,直奔夷陵。那里有欧阳修描写过的至喜亭,还有郡守为他修筑的至喜堂。陆游到时,才过百年,“已焚坏。柱础尚存,规模颇雄深。”从那以后,又快千年,驾车入城,说是已经找不到原址,只好飘然而去。
从秭归到夔门,放翁逆水而上,走了21天。从夔门到秭归,我们只用了5天。路越来越好走,但迎面而来的放翁,给我们留下的,却很难一下子接住,更得慢慢消化。
“夫无意为文,文之至也。状物适状其物而止,叙事适叙其事而止,不增不减,自尔错落,然是通神明、类万物。”这是前人对他的评价。愚笨若我,读完才明白,大过年的,天天捧着它,手不释卷,反复翻看,除了一路跟随,有见有闻有感,还有他的文字。走哪看哪,信手拈来,点到为止,精准若图,栩栩如生,津津有味。这样的文字,谁能不爱呢!
作者简介
李亚军 ,军旅作家,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陕西省作协会员,作品获西安作协重大项目支持。曾任唐都医院政委。近年来创作几百篇文章,在《人民日报》(海外版)、《解放军报》等几十家报刊发表,出版五本散文集《向阳花开》、《乘风而歌》、《花间流莺》、《雁栖长鸣》、《守望终南》,获得中国海洋文学奖、军事文学奖和冰心散文奖,现任陕西省散文学会理事。几十年的军旅生涯,造就了骨子里的正能量。他行走祖国大地,进行文旅创作,带头募集捐赠,助力乡村振兴,关爱退役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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