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五幸：“贼船”（小说）

高五幸 · 发表于 2025-4-23 20:1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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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五幸：“贼船”（小说）

一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马老二凭借着母亲马芝兰是党员，且家里娃娃众多，受到大队照顾，被招进了市机瓦厂。

要知道，在当时，哪怕只是个烧瓦的工人，那也是吃公家饭的，会被人高看一眼。有了这份工作，婚姻大事自然就好办得多。马老二也不例外，尽管他家只有两间破旧的厦房，弟兄还有四五个，但上门提亲的人却纷至沓来，差点把他家的门槛都踢断了。这让马芝兰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就像三伏天里吃了块冰西瓜，甜滋滋的。她在一摞摞的姑娘照片中仔细挑选，选出自己觉得满意的，等着星期天儿子回家让他定。毕竟是新社会了，婚姻大事父母可不能包办，想到这儿，马芝兰心里就像浇了勺蜜，甜得冒泡。

二

马老二官名马志华，进了工厂后，大裆裤换成了工装，人一下子精神了不少，就像换了层皮似的。俗话说“跟啥人学啥人，环境可以改变人”，这话一点不假。马志华回村后，本族的二叔碰到他，问道：“老二，俺娃啥时候回来的？”

“昨天下午。”老二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回答。

“昨天下午是啥时候？你妈个脚，刚出去没几天，就开始耍舌头了，先把舌头捋顺！”二叔和芝兰家关系亲近，看不惯志华这装腔作势的样子，便以长辈的口吻教训起来。

马老二被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赶忙回答：“我夜个麻擦黑回家的。”他急忙掏出一根“大雁塔”香烟，递给二叔，想以此掩饰自己撇腔引起的尴尬。

“这不就对了么。到山打柴，临河脱鞋，不管你在外面干多大的事，回村就不能装大尾巴狼！”二叔接过内侄的烟，美美地吸了一口，又觉得自己话说重了，便话题一转，语重心长地说：“志华，人可不能忘本，得知道自己姓啥叫个啥。”

三

伏天的白鹿原下，正是抗旱保秋、瓜菜收获的时节。太阳像个大火球，烤得大地直冒烟。

马老二像往常一样歇礼拜天，骑着自行车路过姨家村时，与表妹于淑茹不期而遇。淑茹一见到老二，脸蛋一下子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礼貌地邀请表哥到家里坐坐。

马老二和淑茹从小一起玩耍，两人年龄相仿，都是属猴的，正所谓“猴遇猴，撞破头”。小时候见面，他们总爱疯闹，谁也不肯让着谁。几年没见，淑茹已经出落成了一个楚楚动人的大姑娘，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就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仿佛会说话一样。马老二关切地问姨和姨夫身体可好，淑茹回答说两位大人出门做工去了。马老二听后，便说家里还有事，改日再拜访姨和姨夫。

“这天热得很，到家歇歇脚，解解渴，也算妹子对哥当工人的祝贺。”淑茹一再相邀。

表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马老二肚子里的“酒虫虫瘾”也被勾了起来。他觉得再推辞就太不近人情了，于是便轻快地点了点头。路过村“双代店”时，马老二给姨和姨夫买了一条宝成烟和一份糕点，手里拿着礼物，心里也踏实了，这也能显示他在外工作的身份和大方。

四

到了姨家，淑茹像变戏法似的，从厨房端出了一碟子头肉、一碟花生米，还有一碟刚拍好的蒜泥黄瓜，又从木柜里取出长脖子的红西凤酒。她笑着说：“哥，我知道你好这口，妹子陪你喝。”

“小茹，这又不是过年过节的，还整这么丰盛！你是不是有啥事需要哥帮忙？”马老二疑惑不解地问道。

“放心吧，哥。没啥事，就是想请华哥尝尝我的手艺，看看菜合不合哥的口味。”小茹给华哥倒了一茶杯酒，也给自己倒了半杯，然后端起杯子说：“妹子先干为敬，祝俺哥跳出农门，当上了工人。”

看到小茹如此豪爽，马老二也不敢示弱，扬起脖子将那杯酒一饮而尽，还把杯子侧倒过来，说：“看，一点没剩。”

酒过三巡，马老二喝得痛快，高兴地说起了小时候和淑茹玩过家家的事儿。淑茹听着听着，眼眶渐渐红了，突然哭了起来。马老二不知所措，连忙起身哄她：“哥说的这些你要是不高兴，咱就不说了，哥认罚，再喝一大杯！”

“姨妈四处托人给你张罗说媳妇，是不是？”淑茹抽泣着问道。

“对头。哥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个家了，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吧。”马老二回答道。

“你要是找下了人，那我咋办？”淑茹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马老二微微一怔，严肃地说：“这可不行，你是我的妹子，表兄表妹怎么能结亲呢，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算了，不说了，咱今天就只喝酒，不谈这事。”淑茹佯装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端起酒杯说：“愿俺哥找一个如意的嫂嫂，来，喝个尽兴。”

五

马老二喝得晕晕乎乎的，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他只觉得心里火烧火燎的，身上热得难受，便跑到村西的黑牛河里洗澡。

黑牛河的水潺潺流淌，凉凉的，漫过他的脚面，舒服极了。在朦胧中，隐隐约约出现了工友刘春玲的俏模样，她痴痴地看着他，向他微笑。马老二壮着胆子学城里人的样子“亲嘴”，春玲也不反对，他变得更加放肆大胆……

接着，马老二又梦见了小时候挤羊奶的情景，那手触山羊奶包的感觉，别提多爽快了，挤一斤奶还能卖五毛钱换五个笔记本呢……

不知怎的，马老二又梦到跟着二叔学吆犁。不管他怎么吆喝，牛就是不踏犁沟，他死死地拽着缰绳，扬起鞭子，嘴里默念着二叔说的“打牛要喊醒”，嘿，还真管用，犁终于进了土，身后留下一片松软的黄土地……

马老二的梦光怪陆离，他又跑到了骊山顶上，漫山遍野都是槐花，还有仁祖庙的神像。奇怪的是，李世民和杨玉环正在洗澡，两人亲昵得不得了。正处在青春期的马老二看得心血来潮，有了一泻千里的反应……

六

“哥，快醒醒，起来喝点水。”淑茹柔声细语的呼唤，将马老二从梦中拽回到现实中。

马老二睁开眼睛，惊恐地发现自己光不溜秋地睡在表妹闺房的床上，床单上还留下了红的白的东西。他惊得一骨碌坐起身来，大喊道：“这到底是闹的啥事啊！”

“过家家呗。得了便宜还卖乖。”淑茹没了之前的羞涩，换了口气夸起了表哥，“哥，你好厉害哟，让我感觉到了什么叫好。”

七

命运有时候就是爱捉弄人。有些人结了婚整天黏在一起，却一直没有孩子。而马老二和表妹仅仅这一次“打火”，淑茹就有了“情况”。

随着淑茹的肚子一天天变大，纸终究包不住火。亲姊热妹们一商量，也就顺水推舟，成全了这一对鸳鸯。

婚后，淑茹性格不好，经常对表哥发脾气。后来，马老二私下检讨说：“巴掌大的地方，犯下天大的错误，只怪自己没忍住，喝酒喝的找罪受！一不小心，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而淑茹却不这么认为，她理直气壮地说：“幸福就是要自己去追求，我主动一点有啥丢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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