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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 回坊-亲戚里道与肚皮官司【严建设】 2023年12月30日 Saturday晴
也许会有委婉的暗示。无论亲情、爱情、矛盾、债务等等龃龉不合。老人都是。不像现在,从众性强,拟个网名在网上随着文盲美盲想说啥说啥。
当年我们大院已换成华山锁子厂了。那些工人和我们家关系都很好。有一次,一个工人把一坛硝镪水。是除锈的稀硝酸,从前院往后院搬运,是从地面上斜着滚过去的。滚到我们地下室楼梯口时,一个不小心一失手把一坛子硝镪水。倒到了我们家,坛子摔得稀巴烂,硝镪水流了满地,满屋子都是白烟滚滚,呛得很。工人啥都顾不得了,冲下来把我抱起就往楼上跑。然后去水龙头下冲脚。鞋子极快就被腐蚀了。锁子厂职工有个河南孩子叫做长明的,在覆盖了稻草的硝镪水坛子上玩,不小心一只脚踩进坛子,也是立即冒烟,恰好其母亲就在一边,马上抱他冲到水龙头下,边骂边冲洗,也是来不及了,后来那只脚和小腿留下了紫红色难看的疮疤。
虽然说我的表哥是长长的脸,眼睛小小的,但身材强壮。沉默寡言,不大会说话,辩论时根本说不过我父亲。我觉得表嫂李翠银是非常漂亮的,当年也是位美女,家里是从河南逃荒跑过来的。有老照片。而且我的表嫂为人很大方。1959年,过年时下大雪,初四那天,我们家人到他们二姐家去串门走亲戚,他家当时在做小生意卖甘蔗,把阁楼上的甘蔗取下来两根砍断给我们吃,当年西安卖甘蔗不削皮。我们弟兄姐妹大啃了一顿甘蔗,心下很感激。而当年我能吃到的就是街头买的秫秸秆,稍有点点甜,1分钱一截。
1977年冬,我在临潼县武屯公社插队,当时从武屯到县上去跑招工,经常一跑要跑100多里路,需要一辆自行车。我到表兄家里去,借了他的红旗牌大链盒28型自行车,然后骑了十几天还给他了。这是他这一生中给我帮到最大的忙。孰属难得。 1997年的时候,我和母亲叙话,说到过去借债之事,困难年代,母亲每到月底肯定是要跑出去借债的。当时都跟谁借过,当年都还了没?有哪些没还?母亲说,1963年她在西安市百货公司钟表缝纫机批发部赊销了台上海生产敦煌牌缝纫机,147多块呢,是分期付款的.有个首付。借过你表哥洪士嘉20块钱一直没还。我说这个当然应该连本带息还回去的。不料母亲说,也不用还了,因他拿了咱们家两块木板,用自行车推走的。说好是给咱家做个吃饭方桌的,但是几十年来一直没有做。那两大块木板当年也就值20多块钱。母亲还说,你表哥当年7岁,是你爸把他从浙江宁波老家乡下带出来,在我们家里生活了7年,一直到14岁,然后去学徒去了。咋说也得有7年的养育之恩吧。 我蓦然想到,1968年洪士嘉表兄天天来我家饮酒,多半是想讨债而碍口说不出口的吧。也许不是。 当年木料的价格是每方80块钱,松木的价格贵,杂木的一般60块钱就够了,我说的不是黑市价钱,当然平价的木料就是这个价格,但是需要一个木料指标的。黑市的要贵上50%,也就是杂木90块钱一方,松木的要120块钱一方,当年一方木料基本上可做四大件,也就是最简单的一套家具,大立柜、床头、饭桌、写字台。当然另外还得加大量辅料,三合板、纤维板等等。当年流行一种塑料贴面的家具,咖啡色带着木纹,很漂亮,很好打扫,不用油漆。 我的一个外甥叫做洪临海。是我表兄洪士嘉的义子。当年表嫂李翠银婚后两年没生育,在亲戚二姐家接了个孩子来家养,两年后接二连三生了仨孩子。 1967年的大年初一,表兄一家大小来我们家拜年,家贫没啥招待的,饭前母亲蒸熟了一大碗糯米饭,本想做八宝甜饭的,家里来客人了,饭前当点心吃吧。当年的糯米很稀罕,平常根本吃不到。母亲拿出白糖罐和一大碗熟猪油喊表兄自己调了给孩子们吃,没想到表兄不懂,把大半碗熟猪油拌进糯米饭,把才买的1斤白糖全部拌进糯米饭。然后再拿饭碗分吃,白糖猪油调的太多,然后表兄的那些孩子们嫌腻吃剩了,坐着等吃主饭。母亲舍不得倒掉,收集起来,再后来拌饭给我们兄弟姐妹分吃了。 当时我很懊丧很生气。觉得糟蹋东西。白糖和猪油在困难年代非常稀罕。我们平时吃不到。实则那一大碗猪油是花油。是从猪大肠上剥下来搁花椒炼的。也够我家炒菜吃大半月的,就只剩下碗底了。 1998年的一天中午,外甥洪临海来找过我一次。我们几十年没啥来往了。当年我在东大街和三府湾开了两家鞋行,叫做老人头鞋行。他说来想买几双鞋,然后他就挑了三双男鞋,试好了看样子准备买。我本想送他穿算了,毕竟困难年代借用过他父亲的自行车。但还是怕他面子下不来,则告诉他最贵的那双鞋是送他的,他只用付其他两双鞋的批发价就行了,300多块。他说没问题,然后他说可能忘记带钱了,能不能把鞋先带走,明天再把钱送过来。我说没问题呀,你也不要着急走,等会儿咱们去吃个羊肉泡馍,喝瓶啤酒然后叙旧聊一聊。他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他还有事情。然后提着打包好的三双鞋,急急忙忙就走了。这件事情也是刘备借荆州一去不复返,杳如黄鹤。此后再没人影了。 后来我想起来,这件事可能是他预先算计好的,是不是和当年20块钱的旧债有关系?其实他不管跟我提不提此事,我肯定也会送他的,但可能他根本、压根不知道木料之事。 我的那位表兄洪士嘉,性格很执拗,没啥爱好嗜酒如命。最后老了可怜喝了假酒,把眼睛喝瞎了。那位漂亮的表嫂李翠银非常能干,90年代时跟人合伙,开了个小型的炼油厂,赚了一些钱。外甥洪临海,曾在西安电梯厂工作。一直喊我四爸。我偶然也会怀念我的表兄洪士嘉和表嫂李翠银。我喊士嘉哥、翠银姐。愿他们在天之灵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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