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 黎明的河边与连环画【严建设】 2023年1月8日星期日，晴。 昨晚失眠，及至...

日记 黎明的河边与连环画【严建设】

2023年1月8日星期日，晴。   

昨晚失眠，及至凌晨，驱车跑了趟桃花潭去拍摄杨柳岸晓风残月。

今日早课：惠风和畅。

昨晚回家后，照例整理图片发帖。能与一些多年未见老友重逢，心里颇觉感慨而欣慰。 顷接中国马华在公益群里留信息：严老师您辛苦，刚才把您拍的照片发给朋友们，我们县长商务办主任想邀请您参加活动，把您聘请为镇安商务宣传大使，具体由局长和您说，我把微信推荐给可以不。未辨真假。前天经大耳将军提醒，曾去桃花潭拍过几张，感觉不如凌晨的效果好。

凌晨拍摄，有个好处是驻车收费员没上班，桃花潭寂静无人。圆月圆大明亮，悬挂西天。整个滩涂严霜铺地，一片洁白肃杀。河道里排水口边水雾蒸腾，氤氲缭绕。可谓万籁寂无声。衾铁稜稜近五更。香断灯昏吟未稳，凄清。只有霜华伴月明。

闻鸟啼鸣，不见鸟影。河道里倒有些鸭子白鹭，光线太暗速度太低根本无法拍。

可惜保安上班稍早了一点，天色麻麻亮的7点半钟，就有俩穿制服保安沿河巡查，隔空呼喊，喊我上岸拍摄。没办法，等我上岸后，他俩又走了。河边值班亭子也有保安，见我打招呼，说你想喝水了言传。

遇到一位大妈保洁员，说保安挺负责的啊，怕我危险，不叫下河滩。保洁员笑道，没事，这都是领导定的规矩。你想拍等他走了。

如今和平年代，黎明时分有闲情逸致拍摄明月，不过休闲而已。遥想40年代末期的三年内战时期，腥风血雨，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命丧黄泉。

《黎明的河边》印象较深，是我童年时代看过峻青小说集的印象，一直感觉这个名字起得好。记得还有《交通站的故事》、《党员登记表》等等。其中《交通站的故事》最难以忘记，有华三川的连环画。峻青的小说每每险情迭出，故事里有内奸叛徒，令我欲罢不能，总是一口气读完的。而他所描述的小说里的主人公，一般结局都牺牲。所以也算是悲剧。《三伏马天武》、《老水牛爷爷》除外。好像没爱情的描述。

印象深的华三川还画过《白毛女》、《刘胡兰》等。童年时只要发现华三川、刘继卣、顾炳鑫的连环画是必看的。刘继卣《鸡毛信》里的羊还带表情。当年还不知道顾炳鑫和刘继卣有南顾北刘之说。而《黎明的河边》就是顾炳鑫画的。旧书摊贵得很。

我幼年童年时跟男孩子玩不来,他们喜欢的叠三角烟盒拍洋片我都不大会，就常自己一个人躲在家里看连环画。当时我们叫娃娃书。当时家穷，娃娃书不多，只有破破烂烂的十几本，还没头没尾，缺张掉页的。记得有《人民公敌蒋介石》、《三毛流浪记》和几本没有名字的古装人物故事的。那些古装人物一律没脖子，缩头缩脑的，几乎每幅图的人嘴边都框出一个矩形，里面有他说的话。纸质既黄又黑，而且很脆，极易破碎，印刷质量很差，并且早已经看腻了。

1963年我刚上小学时，总是在父亲上班前，粘在父亲身边不让他走，父亲明白我的意思，就从旧中山服兜里摸出一两分钱镍币给我。我很高兴，只要有了钱，迫不及待的马上就去寻租赁娃娃书的小铺子。有门面的小铺子1分钱看1本，摆地摊的便宜些，花2分钱可看3本，但要走很多路。

我经常沉浸和陶醉在娃娃书里。当我沉浸在娃娃书里时，我为娃娃书里人物的忧愁而忧愁，为他们的快乐而快乐。虽然我明知道那不过是一些童话或神话，但仍然极其关心那些弱小动物的命运和遭遇，那些遇难公主和王子的奇遇。而在他们获得美满的结局时，我就陶醉了，我的精神世界便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过当时一本小人书1毛两毛多钱，一般人买不起。

40年后我思索此事，当年能看到那么多娃娃书实在是非常幸运的，那简直就是美术和文学对儿童的双重陶冶，儿童能在娃娃书里熟悉无数古典名著和世界名著。而在40年后的今天，由于拜金主义的作祟，娃娃书几乎销声匿迹不复存在了，随着本土文化艺术的衰落，取而代之的是日本卡通图画的大举入侵。这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那时侯，我有一个要好的发小，叫高潮。他父亲在古旧书屋工作，母亲在新华书店工作。家里有很多藏书、碑帖和旧的字画，还有很多娃娃书。我极其羡慕他家，尤其羡慕他家那些半新不旧的娃娃书。高潮父子兄弟颇有儒雅的书生气，待人极和气，也非常有礼貌。

高潮是个瘦弱的男生，比较内向，平常总戴副眼镜。我和他在幼儿园时就认识了。我每次向他告辞时，他都要一边说一边走，把我送出家门口，再把我送到院门口。假如我不说“行了，你回吧”，他就会客客气气的把我一直送回我家巷口。

我常赖在他家看连环画，尤其是在放暑假时，几乎每天看到半夜12点。我在他家看完了全套的《三国演义》、《西游记》、《杨家将》和《说岳》。他家的书架上贴着他父亲用工整的隶书写的条子：“私人藏书，概不外借”。但对我却例外。我叫他高叔叔。

每当我看到半夜12点时，高叔叔熬不住瞌睡，就先是眯着眼睛咳嗽两声，然后叹口气，皱着眉头说：算了，算了。干脆叫建设拿回家去看算啦。明早给俺还回来。记住别忘了。

一听这话，我如囚遇释一般，就立即高高兴兴拿着书撒开脚丫跑回家。我是从不敢食言的，每本书都按时归还。我怕失去信誉，以后被他父亲拒之门外。我终于把他家的娃娃书全部看完了，就只好仍去街头的小铺子租书看。带回家，若有机会可给弟弟看。

有一天，我发现少年儿童读物书店里挤满了人，几乎全是小孩，就挤进去，向售货员要了一本看，一看就入迷了，半天不肯走。假如这个售货员心情好的时候，我可以多看一会。一般她们都很忙，难免有些烦躁，而她们也很有经验，知道我是蹭书看的，总是不耐烦地从我手中一把夺去。

从此，我就常去少年儿童读物书店看书。有一次，我要了本《“咕咚”来了》。那是个星期天，人很多，挤挤闹闹的。那本书大而薄，我蹲靠在柜台底下，很快就看完了。不知怎的，我以为此时售货员已经把我忘了，就起了贼心，想把这本书偷走。

我偷这本书，并非只为了以后再看；我实在是想把它据为己有，用来反复和其他伙伴互换。我的心狂跳着，脸也有点热，我左右看了看，觉得没人注意我，就悄悄把那本《“咕咚”来了》装进怀里，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出门后，我撒腿就跑，但是没跑几步，又停下来，把书取出来边走边看，谁知才看了一页，脖领就被一只大手死死抓住了。

抓我的是一个男售货员，他可能早就盯上我、跟着我了，而我太大意竟没发现。我居然被人当贼抓住，脑子一片空白，极其恐惧和惶惑，心想 “完了”，一急，就哭起来。

我在众人鄙夷和愤怒的眼光里，被推推搡搡地抓进了少年儿童读物书店的办公室。就在营业厅二门里的西侧。

抓我的那个人喝令我脱下衣服裤子和鞋，把我全身搜了一遍，查看我是否还偷窃藏匿了其他书。又对我进行了一番谴责、怒骂、嘲讽以及询问后，他们打电话叫来了我的小学班主任，对我又进行了一番谴责、怒骂和嘲讽。我一直准备挨打。我想，万一他们打我的话，我必须用手护住头，然后大声哭。然而他们始终没有打我。

我的班主任张老师是个性子急躁的青年妇女。家住我巷口第一家。

“我的妈呀！你这个丢人的东西，我咋有你这号学生！”我的班主任一脸的难堪和愕然，蹲下来怒气冲天地瞪着我，足足瞪了有一分钟。似乎在我满脸的泪水和鼻涕中研究什么，脸气得黄黄的反复说：你咋能做出这号丢人的事情呢？建设，你才7岁，将来咋办？你自己说！走，回去叫你爸去。

我哽哽咽咽地嗫嚅道：俺爸不在家。

临走时，抓我的人说：那本《‘咕咚’来了》有点脏了，搁到柜台上反正也不好卖，你当老师的把它买了算了。我的班主任只好自认晦气，按那人报的钱数自己掏了腰包。那本书是9分钱。

由于我年龄太小，所以免去了责令写检讨的处罚。我被恼羞成怒的班主任领回去交给了我的母亲。

我在走出少年儿童读物书店的时候，心里暗暗发誓，一辈子都再不跨进少年儿童读物书店的大门。这个誓言我后来恪守了十几年。

张老师大步流星走在前边，跟逃命一般走得飞快，一脸冷峻。我心怀鬼胎，跟在她身后，走一阵，小跑一阵，想溜却没敢溜。

回到家，母亲二话不说，揪着耳朵把我痛打了一顿，然后把我赶出了家门，边哭边骂：

你这个小讨债鬼，丢人到家了，我没你这个儿子，你给我滚，永远也不要回来！

我一来怕再挨打，二来感到羞愧，不敢回头，放声大哭着跑出了家门。

那是个夏天的傍晚，灿烂的晚霞正在悄悄变暗，大街小巷行人匆匆。林荫道上响着倦鸟归巢的啼声。我哭着跑出门后，一时想不出到哪里去，感到很孤独也很无助，独自在巷口站了一会，就去骡马市找另个小伙伴柳伟了。

我把柳伟叫出来，在马路边讲了事情的原委，和他商谈该怎么办。柳伟拿不出主意，我感到很无奈，于是贸然决定去杭州。我的姑妈在杭州，现在我无路可走了，只能去投奔她。得顺着铁轨走。

我想：杭州必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不过我和柳伟只要沿着去杭州的铁路走，顶多走一年就可以走到。我按照自己的想象，把从父亲嘴里听到的杭州的情况大大的美化了一番。

杭州有个很大很大的西湖，西湖里有很多鱼。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咱俩如果去了杭州，就可以随便逃学，再也不会挨老师的骂，再也不用写家庭作业了。

柳伟很激动，回去偷了个馍，算是给我们俩准备的路上干粮。他说：必须等他大姐回家，跟他大姐说声才能走。他大姐上夜班，后半夜才能回家。

那天我俩翻进骡马市中段路西水站的小房子里。里边有些建筑材料，有木料，有切碎的麦秸，有个料车，还有白亮的泥兜布，是用玻璃丝做的，手捏着玻璃丝碎了细针一般刺破手指又痛又痒。柳伟回家后，我独自在小房子里。大致半夜12点，我听到寂静的马路上有父亲骑自行车声响，父亲那辆破自行车一进院子我就听得出。脚蹬有点蹭链盒，咔啦咔啦响。是70元在寄卖所买的二手车。父亲边骑车子边焦灼喊我名字，一声接一声。我悄悄哭了不敢回应。当年父亲唤我的嗓音我终生难忘。

然后我去了菊花园南口，东北角有个挂面厂，后来成了换包谷面饸饹的地方，一般是通宵排队的。到了半夜3点，我熬不住瞌睡就想回家。走进巷子院门外，见母亲正在蹲着卸院门的门槛，可能是敲门没人开门想钻进去，见我回家非常高兴，说你爸你哥你姐都去火车站寻你去了，问起咋不回家？我回答，我排队换饸饹去了。回家来拿包谷面。那年我7岁了。

可怜的娃！

老师与家长当年都不懂得娃。

拍摄精彩

月亮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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