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岗”以后的岁月

更长安 · 发表于 2021-4-20 10:3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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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3084字 |预计阅读时间8分钟

岁月如梭，由于体制改革，转眼之间我已离开那个奉献了我青春岁月的工厂二十余年。回顾下岗二十年的前前后后，真可谓是酸甜苦辣咸，啥滋味都有。

一九九八年，随着市场经济的到来，原来毕业所进的轻工业机械厂，受到冲击，濒临倒闭，并且发不出工资。为了生存，我开始在社会上折腾，发过传单，搞过装潢，做过期货经纪人，就这样一边干着，一边期望厂子能起死回生，自己可以有个稳定的工作。

然而不到年底，厂子彻底关了门，我成了一名失业人员。就在这个时候，孩子降生了，我成了“奶爸”！一天、两天、一个周……渐渐因为工作没有着落，更加慌乱，尤其面对孩子不断需要奶粉钱以及别人异样的眼光，我实在待不下去了，只好再次骑着自行车满大街地找工作。

凭着机械加工的经验，我找到了一份还算满意的工作：和一帮退休老师傅们混在一起，干起了模具加工。这帮老师傅个个身怀绝技，都有一手绝活，记得那时候我一天工资才十八元，面对现实，我沉下心来，开始偷偷学艺，平时除了干好自己的事，就是默默地留意别的师傅们如何干活，如何操作他们的设备。机械行业的设备基本都是相同的，只要你用心学，没有学不会的。好在这帮老师傅们都比较热心，在这期间我学会了车、铣、刨、磨、钳，而且更加懂得只有掌握更多技术，自己才会有价值。

©图源作者

在那里干了两年后，单位空降一位老板的关系户，我被迫离开。在家里没待几天，听说西环路养路机械厂要人，我就立马跑去应聘，起初试用期三个月，但由于我工作认真，技术熟练，被一个管事的看上，不到一个月提前让我独立上岗，并给我发了奖金。

知遇之恩当涌泉相报，只要他安排的活，我都积极给予配合。在这，我也看到了等级的差距，同样是工人，有合同工、有协议工、也有临时工，临时工干的都是工时最低的，难度最大的活。因为干活积极在这里也受到过排挤，他们不是在背后议论纷纷，就是在设备上动手脚。好在我沉住了气，知道工作来之不易，学会了忍耐，知道多干少说，加上车间领导是一个明理的人，我和另外一些人关系处理得还算融洽，才得以继续干下去。几年以后虽然我离开了那里，但和管事的成为了朋友，后来得以他照顾，还给一个朋友在那里揽了不少机械加工活。

我是一个不太喜欢安于现状的人，喜欢折腾，喜欢挑战新事物。为了生存，只要所待的单位没活干了，我就会立马走人，不喜欢混日子。有次听说一个机械加工厂招聘检验，我又立马跑去。除了搞好检验工作，平时就是在车间巡检，在这个厂我也开始接触新型设备，数控机床。没事就留意工人是如何操作设备的，晚上回到家，不是查看资料，就是记一些指令和代码。慢慢地也会操作数控车床，懂得如何进行切削加工。

一次偶然的机会，开镗床的老师傅家里有事急着回去，由于我平时留意过他操作设备，于是问了几句，还把机修师傅请到设备跟前，让他给我讲各个按钮和把手的作用。刚好车间有一批简单的工件要加工，我就主动请缨给老板说，我会开镗床，老板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熟能生巧，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我完全掌握了设备的性能和加工方法，加工各种壳体和复杂缸体已不在话下。只要有难度的活，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它拿下，为此也得到了老板的赏识。期间半天在厂里上班，下半天去到技校去带实习学生，曾经带过高机电一体化班和机械加工专业班，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教学生在车床上加工高脚酒杯和车酒葫芦。也训斥过学生不要浪费父母的血汗钱，既来之则安之。对一些爱学的学生，我倾其所有教会他们。并现身说法，以我为例，告诫他们要珍惜时光，要学好技术。

©图源作者

在这期间，受市场经济影响，房产开始面向大众了，不再搞福利分房了。孩子也大了，为了能有一个自己的窝，我和爱人四处看房，好不容易看到一处房子，但由于没有多少积蓄，借了不少账，为了早日还清借款，从此以后撅起屁股，白天上班，晚上去私人小厂打第二份工。

有天我正在干活，身后突然站了一个陌生人，一直看着我加工零件。经过攀谈，原来是到这儿来加工活的。恰巧我干的活就是对方的，他看我技术娴熟，工件尺寸公差掌握极好，就要了我的电话号码，并邀请我周末去他那儿干活，工资天天结算。

为了早日还清借款，我周末就骑上加重二八车赶到东郊外的他的小作坊，一看设备破烂不堪，但没办法，为了那几两碎银，只好穿上工作服，硬着头皮干了起来。一站就是一天，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只知道瓜干。不过厂里只要有外边的人来，我都会找机会去搭讪。一来二往，认识了很多搞机械加工的小老板，每到周末我都会骑着车子去各种小机械加工厂转，不是去揽活，就是去给他们介绍工人。有时我拿到样品自己测量绘图再找人加工，从中挣一点差价。

这样平淡安稳的生活过了几年，随着市场的搞活，房价不断攀升，要强的爱人开始叨叨上了，让我投资买房。我想着孩子还小，将来不知道他在哪安家，全然不顾，谁知道她看上了一处正在开发的房子，逼着我多次去看，为了不再被她唠叨，也为了耳根清静，稀里糊涂交了定金，从此压力山大，筹集首付款，办理房贷，谁知道这个时候，却出现了波折。

一天和孩子探讨学习，他和我打赌说，老爸你一天待在这个小县城有劲吗？你如果出去，我就好好学。我开始反思自己，在这个小县城只能挣那么一点工资，如何还房贷，如何给孩子交学费？既怕出门，又想出去试一下自己的能力。

©图源作者

思索良久，我决定出去闯闯。刚好过年，我就在网上给自己写了一份简历，得到了几位老板赏识，约我去面谈。经过一番考察和选择，最终我选择了车城后卫寨一家工厂，在那里应聘车间主任。名为车间主任，实为打杂。检验、库管、下料、开行车、管生产，有时还要测绘，画一些简单的加工图纸。上班时间基本都在车间转，没有坐过一天办公室。

大脑老是高度紧张，下班都在想今天还有什么工作没完成，有什么事没有做好。有时为了工人，为了工作也挨训。曾经为了一个螺丝，我在休假，老板都打来了电话质问。在厂里住着，随时有事都找你，中午来料了，你要去下车，晚上你休息了，老板看你没事，又送来一大堆图纸要你消化，总之私人老板不会让员工闲下来。

记得最清楚的是五一前为了赶一批台湾客户的活，我整天在车间盯着，一直忙到总装完毕，检查无误，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地。五一早上回到了家，值得欣慰的是，看到了老板发来的短信“干得不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美美地睡了一整天。

后来那儿拆迁，不得不离开。离开那家工厂以后，我改行从事化工安装与维修，干这行虽然脏一点，累一点，但基本不费脑子，从此以后经常手不离三样东西，割枪、焊把、扳手。用割枪在工件上挥来舞去，刻画出不少自认为优美的图形。用焊把不知道堵了多少个漏洞，也不知道用掉了多少根焊条。用扳手不知换了多少个阀门、筛网、衬板，也不知拉坏了几副倒链。耳边经常听到的是割枪的啪啪声，焊花的滋滋声，拉倒链的哒哒声。

在这个偏远的小镇，基本没有什么文化娱乐活动，为了打发时间，为了过得充实一点，我喜欢上了写作。用手中的笔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记录身边的凡人琐事，抒发一下压抑的情感。慢慢地，写作成了我的必修课，成了我的心灵寄托。通过写作也有了不少收获，认识了一帮文朋诗友。更难得的是认识了几位很有份量的老师，我虽然谈不上是什么千里马，但他们是我的伯乐，受他们潜移默化的影响和熏陶，我的文学写作水平略有提高。也曾先后在《文学陕军》和《咸阳日报》上发表拙作多篇，通过写作不但丰富了我的业余生活，也陶冶了情操。所以很感谢一路给予我帮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