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坛友转帖的《西安托管西咸新区冷思考:改良难替改革任 山头林立待重塑》一文深有感触。文章提到的山头问题,说出了部分事实。开发区泛滥,坏处不仅是浪费发展空间。最大的问题,是簇生了众多利益主体,它们各有怀抱,竭力拼抢,不但与其他园区捉对厮杀,大甩卖式争夺资本和项目,更重要的,与各自所在的行政区划的既成权力格局,争夺主导权,矛盾纷纭,冲突不断,极大地拖延了建设效率。
地方政府设立开发区,想法无非通过建设基础设施,大力招商引资,形成高效产业,达到经济发展、财政增收的目的。为达此目的,需要撇开低效率的原有官僚机构,以管委会这种准企业方式,经营运作园区。大的园区或叫新区,往往赋予一般政府才拥有的经济事务管辖权,以期强势推进。
播下的是龙种,收获的是虱子。
新区是所谓“功能区”,地方政权是“行政区”,两种权力架构共处一室,两种运行方式对面而行,若非一方弱势,必然火花四溅。等量齐观、各有依傍的两股势力,难以实现双赢,往往零和游戏。老百姓的话,一个槽上栓不下两头好叫驴。结果,效率被利益摁倒,思路被岔路搞昏,一颗奔腾的心,化作折腾的戏,变成蛋疼的事。当初万丈豪情,而今一地鸡毛。与初心南辕北辙,结局苦涩。
这跟人的素质,没一毛钱关系。
焦点在于我们的权力游戏规则。谁掌握了资源,谁就有发言权,谁掌控了发展走向,谁就拥有了未来。我的GDP和我,一刻也不能分隔。兹事体大,性命攸关,政绩关乎政治命运,经济指标关乎经济待遇,谁跟我争,我跟谁急。没什么岁月静好,只有厮打着,负重前行。
懂了这个理儿,看什么都豁然开朗,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火拼时。
新区与政区,是天然的一对矛盾,互为仇雠,水火难容。要解开这个死结,终极选择是新区走向政区化,如上海之浦东新区,深圳之龙华新区,最高级的进化结果。此为上策。
如果暂时不能,新区必须具备超级功能,形成拟态化政府,并得到上级强力支持,全面接管行政职能,东风压倒西风,让原有架构俯首称臣,丧失博弈资格,才能减少扯皮掣肘。现在西安代管西咸,西咸整体托管,似乎即是如此。此为中策。
如果各路主体势均力敌,拼死搏杀,谁都战不了上风,就只能新区与政区虚意逢迎,相互妥协,维持暂时的平衡。当初西咸新区“省市共建,以省为主”,成立了五大新城,却宣布“三个不变”,这不是糊涂,而是情势所迫,只能便宜行事,照顾当时反弹得厉害的地方权力架构的核心利益,以减少阻力,润滑环境,徐图缓进,步步为营,说白了,无非当下个个不落下,都得有糖吃,过渡性措施而已。现在形势变化,不就直接宣布改弦更张,三个陡变,整体托管,全部划转,单一统计口径了嘛。当初这种给各个利益主体留后路的办法,是不得已的选择,但半拉子改革遗留问题很多,各为其主,缠斗不已,同床异梦,貌合神离,负面效果暴露无遗。此为下策。
在下觉得省市委现在的弄法是对的。但也有一丝担忧:用下策的铺垫早过了,中策正在启用中,上策还没有浮出水面。现在委婉地表达战略思考,缓慢地安排各阶段目标,容易对下面权力架构产生误导。有的地方为责任计,为前途计,为生存计,还在存一丝幻想,抱残守缺,困兽犹斗。
省市委若不用点”蛮劲“,更赤裸地打开嗓子,更直白地撸起袖子,更猛烈地挥出棒子,恐怕还有更多纠缠、更多口舌、更多暗战。
为长远计,不能慢吞吞,欲言又止,闪烁其词,再快些,再猛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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