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随风海鸥 于 2017-7-27 05:28 编辑
600多年前,朱元璋依照“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之策,在蒙元奉元路长安城的基础上,修筑起了西安城。明末为了抵御李自成的攻击,陕西巡抚又在永宁门、长乐门、安远门、安定门之外修建了瓮城、月城以及郭城。从此之后,西安便出现了东关、西关、南关、北关四个新的聚居区,并因此逐渐形成了东西南北四地风格迥异的市民性格。 除东关外,从月城闸楼直通下去一里地,便是郭城哨门——便因此有了西哨门、南哨门、北哨门,在哨门与城门之间,便是城关正街——西关正街、南关正街、北关正街;而独东关正街行进不远便北折,因此得名“鸡市拐”。 四关之中,东关最大、最繁华,商贾云集、官宦众多,有大家熟知的“鬼市”,直到今天东城仍然是最具市井特色的片区;北关最小,因此直到不久前“道北”还是穷与乱的代名词;西关也不大,向西走也并不富裕,直到今天西城仍然不算西安富裕之地。 南关郭城也不大,南关正街在当时也只是一条土路,但是因为其两旁有很多驿站,以及买卖字画文宝的商铺,因此颇具儒雅气质,便因此时至今日,南城都是西安市的文教区。 历史总是在推进的,由于中国文化“坐北朝南”之故,南关越来越受到重视。在清末回乱、民初围城之战中,南关郭城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1911年,数名传教士在南关正街与市民发生冲突,多人死伤。在列强的威胁下,清政府处死了参与械斗的部分市民,史称“南关教案”,而这正是辛亥革命陕西的导火索之一。 在西安初次设市时,四关便与城里一同析出,作为中心城区直到今日。 解放后,南关城墙被拆、城壕被填,但是南关正街却作为城市中轴干道予以拓宽。600多年过去了,正街车流攒动,南关两侧已然全是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南哨门早已经和西哨门、北哨门一道被谐音为“南稍门”。但是,就像城里的众多老路名——玄风桥、洒金桥、菊花园、南院门、北院门、甜水井、柏树林、桥梓口——等一道,南关正街仍然用这四个字,守着长安城的历史碎片。 城市路名调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纺织城北路改为长乐东路、东元路改为金花北路、纬一街改为雁南一路——这些都是再正确不过的事。但是,“南关正街”与其他三条正街一道,是记录着明清两代长安城记忆的道路,贸然更名就是在古老城市的肌肤上刻下深深的伤疤。 可能有人会说,长安最繁华的时候是汉唐,因此明清不重要。殊不知,西安最吸引世人的,不仅仅是汉唐的辉煌,更是数千年来从未间断的城市历史,这文脉长传,远比赫赫有名的都城史更令人赞叹。古都有的是,真正留下来的又有几座?其他不过是在大漠里散发着幽幽阴森气的残垣断壁。唯独长安,在经过了千载岁月洗礼之后,一路走到了今天。况且,若不是明清两代直到民国时期长安的繁华,如何能有之后的西京直辖市、直到建国之后显赫的政治地位,换取苏联专家进行的科学规划,奠定了今日西安发展的坚实基础呢? 也有网友说——南关正街、南大街这样的地名反应不了西安的大气,应该悉数改为“秦皇大道”、“玄宗大道”……殊不知,一座古都的文化气质,不是靠刻意营造出来的符号来维持,而是由内向外的、由这座城市的市民、这座城市的一草一木所散发出的自然之风。穿行在一座满是西华门、报恩寺街、太阳庙门、芦荡巷、东仓门、西羊市这样老地名的小巷,远比车行在西汉大道、北周大街、大唐路这样的大马路,更能让人容易被打动、感动。 况且,秦皇、汉武的功绩,在历史课本中、在兵马俑与茂陵中已经展示够多的了——不论是法门寺的珠光宝气还是大雁塔的恢弘大气,无一不诉说着他们的功绩。但城市是市民的、是我们自己的,我们更应该去挖掘的,是这座城市的独特气质。 南关正街道路并不短、道路也并不窄,在西安全市都颇有名气。如果南关正街更名了,未来其他三条正街、东关南街,是否也会被更名?同理,甜水井街、桥梓口、柏树林、端履门、北新街、柿园路这些很短的道路,是否也要被“正名”?这座城市,留给我们的感觉,会否只能是在影像中、在书本中才能找到的老地名?当文化的瓷器遇上现代化的发展,我们究竟是要小心翼翼地进行保护呢,还是打着“发展”的旗号肆意挪动? 月初做课题,在宁波考察。有学者就明确指出,遗址没了,那么古地名就是唯一的遗存,如果这也消失了,城市的根,就真的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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