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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司马君 于 2025-11-7 20:50 编辑
题记:长安寒尽,日影初长;阴极之至,春信暗藏。
不知是哪一阵风递来的讯息,或是哪一缕光斜得与往日不同,让我蓦地惊觉 —— 冬至已至。
古城的冬阳,总带着几分长安旧韵的温润,却也藏着西北的清冽,连风都裹着城墙砖的微凉与护城河畔的湿意,掠过街巷时,还捎来远处牛羊肉铺隐约的香气。
上午的日头虽然很好,只是好得吝啬。淡金色的光线薄如蝉翼,像温过的半透明黄酒,懒懒泼洒在书桌一角,全无夏日的泼辣与蛮横。
它静静来,又静静缩短,仿佛做客已倦的友人,略坐片刻,便要告辞。我伸出手,想接住那点微薄暖意,它却只肯在手背上稍停便走了。
案头那盆水仙叶片还带着新绿,花苞裹着浅白的衣,像攥着一把未拆的春讯,悄悄衬着这初冬的暖阳。
桌角压着一张书院门淘来的旧笺,笺上印着瘦劲的 “冬至” 二字,墨色已淡。让人念起 “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心里是满的,又空落落的。
信步走在小区院子,几株梧桐已落尽残叶,只剩瘦硬的枝丫,如铁画银钩,直挺挺指着高而远的灰色天空,似在质问,又像无言的倔强守望。
巷口传来卖糖画的老人沙哑的吆喝,混有几分烟火气。不远处的牛羊肉铺前,蒸笼冒着腾腾白汽,羊肉泡馍的醇厚香气勾着人的食欲。
墙根下的瓦盆里,秋末的菊枝虽枯,却有细小的嫩芽从根部钻出来,顶着一点新绿,在寒风中怯生生地探头。
远处,保安亭的轮廓在淡雾中若隐若现,亭下水泥地上积着一层薄霜,却挡不住路缝隙里的枯草在风里轻轻摇晃,守着越冬的韧劲。
景观湖边有几个老人在打太极拳,也有一群大妈跳着广场舞。湖水面映着淡蓝的天,岸边已经有了薄薄的微冰,像是冬的严酷在暗中酝酿。
天地间仿佛只剩这一点声息,陪着我的寂寞。万物都收敛到了极处,恰似舞台剧终了,卸尽铅华的演员,显出素朴本真。
热闹是它们的,春、夏、秋都曾拥有过。而今,这完整清冽的寂静,独独属于冬天。那些穿汉服的姑娘们却处处藏着暗涌的春潮,像蛰伏的生机。
然而,这凋敝与清冷的宁静里。不似初春的躁动,不似盛夏的鼎沸,也不似深秋的凄惶,仿佛大地倦了,要赴一场长长的冬季酣眠。
墙角的竹丛,枯叶下钻出几株嫩笋尖,裹着褐红的笋衣,像攥紧的小拳头,默默积蓄着破土的力量。
海棠树枝丫上的麻雀,不再四处聒噪,只是安安静静地扎堆缩在一起,蓬松的羽毛下,藏着对春暖花开的盼。
越冬的生灵们,或埋于土中,或藏于巢里,静静蛰伏,做着关于来年的梦 ——
梦到城墙根下的桃花开得灼灼,梦到护城河畔的柳丝拂着水面,梦到雁塔晨钟的铃声远扬……它们不是死寂,而是积蓄,是一种等待。
我忽然觉得,我们这些终日在尘世奔波的人,倒不如草木禽鸟懂得张弛有度 —— 它们知道何时张扬,何时收藏。
而我们只顾一味向前,几乎忘了这 “藏” 的功夫,原是生命里顶要紧的一环,是为了更好地迎接春的登场,像长安的四季,从未辜负过寒来暑往。
此时,我便想起古人的智慧。《易经》有云 “先王以至日闭关,商旅不行”。看来,先人远比我们更有智慧,也更敬畏这自然的节律。
在这一年里夜最长昼最短的日子,长安的古人闭门不出行,或许会守着暖炉,煮一壶茯茶,就着甑糕的甜香与腊汁肉的醇厚,静待白昼渐长。
他们或许还会在书院门的书斋里,也或许几个文人开个笔会,铺纸研墨,写下 “冬至阳生春又来” 的期许,把冬至过成何等庄严又有温暖的仪式。
原来冬至不单是节气,它是至暗中生起光明的盼,是河水渐冻的细语,是光阴的流转,是自然在静静轮回,更像一则哲学寓言:否极泰来。
思绪飘远时,不觉已近午饭时分。家里早已备下吃食,就等我上桌了,方才在外头沾染的那点迂腐文人式惆怅,彻底被这俗世的扎实暖意融化 ——
吃冬至饺子,最好是羊肉馅的,是在一桌饭、一圈亲人围坐的温情里。而春的盼头,就藏在这浓浓的烟火气中,这是关中冬日最扎实的暖。
冬至酒是要喝的,长安人自古就会酿酒,那叫冬酿酒。甜甜的,带着桂花的香气,抿一口暖意便从喉头滑到心底,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
晚上,我独坐窗前,凝望墨黑天幕上,几颗寒星疏疏亮亮,如冰凌碎屑。远处的树梢间,月牙儿细细弯弯,从明天起,日照便要一日长过一日。
这冬至的长夜,像是为了等待一个更长的白昼,为了酝酿一场更盛的春事。这般想着,心里便全然安然了。
编后:长安冬至,夜长昼短;寒极春生,岁律更新。愿每一个守望黎明的人,都能在古城的暖阳里,与岁月温柔相守,与长安共赴新程。
2023年12月22日冬至写于西安 图片来源于网络及AI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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