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星河渡（牛郎织女故事）

苍穹之下，云霞舒卷，星移斗转，瑰丽无边。这并非天工偶得，而是七位仙娥不辞辛苦，坚守云房，日夜操劳，素手织就。

其中尤以织女为最，她指尖翻飞，银梭如电，绚烂的朝霞、温柔的暮霭、磅礴的云海，皆自她手中诞生，妆点着寂寥天宇。

然而，当织梭暂歇，织女总爱凭栏远眺，目光穿透层层云霭，落在那片生机勃勃的人间。

她看见阡陌纵横，炊烟袅袅，听见鸡犬相闻，笑语喧阗。那份扑面而来的鲜活与自由，像无形的丝线，悄然缠绕住她的心。

天宫清冷，规仪森严，纵有织不尽的云锦，也难填心头那份对人间烟火的向往。她思凡的种子，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眺望中悄然生根。

凡间，牛郎与他的老牛相依为命。老牛并非凡畜，它通体毛色如锦，目光温润智慧。牛郎勤恳朴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将老牛视为至亲。

一日，老牛忽然口吐人言：“牛郎啊，明日午时，天上有七位仙女会下凡到碧莲池沐浴。你悄悄取走池边那件粉霞色的霓裳，那衣裳的主人，便是你的良缘。”

见老牛开口人言，牛郎又惊又疑，但见老牛目光低垂，言辞恳切，便信之，答应依言前往。

翌日，碧莲池水光潋滟。七位仙女果真空降翩然而至，解下霓裳，如七朵清莲没入水中。池畔霓裳光华流转，牛郎一眼便认准了那件如朝霞般柔美的粉衣，悄然取走。

众仙女沐浴嬉戏完毕，纷纷上岸穿衣，唯有织女遍寻不着自己的霓裳，慌忙中急得双颊绯红，手足无措。

此时，牛郎从草丛深处走出，面红耳赤，手捧着霓裳，双手递还给她。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织女心中怦然巨震。

眼前这放牛郎，眉眼间是她无数次在云端俯视过的勤劳身影，那掌心的粗茧，衣角的泥土，都带着她梦寐以求的那种人间烟火气息。

牛郎亦被织女清丽绝伦的容颜和眸中那份不染纤尘的纯真深深吸引，他呆呆地站立在池边，竟然忘记了刚才想好的美言词语。

没有斥责，没有惊怒，只有一种宿命般的了然与悸动在两人心间流淌。织女看着牛郎诚挚的眼神，思凡的种子瞬间破土而出，化作决然的勇气。

织女的痴情，感动了众姐妹。大家相约，分担织女那份劳作，相互守密。随即姐妹们含泪分别，返回天庭，织女则轻轻牵起了牛郎粗糙却温暖的大手。

人间岁月，如诗如歌。牛郎荷锄耕耘，老牛相伴左右，田垄间禾苗青青；织女巧手引线，布机声如细雨，织出的布匹比天上的云霞更柔更暖。

茅檐之下，炊烟袅袅，笑语盈盈。不久，一双儿女呱呱坠地，为这清贫却温馨的小家增添了无尽的欢乐。

织女看着丈夫劳作的身影，听着儿女的咿呀学语，感受着老牛温顺的陪伴，这便是她曾魂牵梦绕的人间烟火，是比任何天宫云锦都珍贵的幸福图景。

然而，仙凡有别终是禁忌。织女私留凡间之事，终被王母娘娘察觉。震怒之下，王母化作老妪亲临凡尘，不由分说，强掳织女腾空而去！

牛郎肝胆俱裂，老牛急急开口：“快！披上我的牛皮，带上孩子！追她！”

牛郎迅速用箩筐担起一双儿女，披上老牛身上瞬间脱落的神异牛皮，脚下生风，腾起云雾，直追九霄！

眼看牛郎肩挑儿女，凭借牛皮神力越追越近，王母娘娘急急拔下头上金簪，对着身后虚空狠狠一划！冷冷地说："哼，我让你追！”

霎时间，星辉崩裂，银河奔涌！一道浩瀚无垠、星光璀璨的天河横亘而出，巨浪滔天，硬生生将牛郎阻隔在对岸！

牛郎与儿女的哭喊，织女的悲泣，响彻云霄。老牛在岸边，仰天发出低沉的长哞，充满焦急与悲悯。

自此，牛郎带着儿女与老牛，织女独守天宫云房，隔着那条冰冷璀璨的星河，日日守望。

牛郎的泪落在凡间化作清露，织女的泪滴在天庭凝成寒星。那无尽的思念与哀伤，不仅感动了喜鹊，也深深触动了天庭众仙。

月老叹息着人间至情，灶君讲述着凡尘温暖，更有无数目睹此情此景的神仙，纷纷向王母娘娘进言求情。

众仙动容，言辞恳切，诉说着情之可贵，言之凿凿。王母娘娘纵使铁石心肠，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恳求与牛郎织女矢志不渝的深情，也终究心软。

王母娘娘无奈，长叹一声，招来织女，垂目低语：“罢了！念在尔等情深，众仙求恳，便允你们每年七月初七，银河相会一次！”

七月初七之夜，星河仿佛也温柔了几分。万千喜鹊自四面八方飞来，不辞辛劳，用身躯与羽翼在汹涌的银河之上，搭起一座轻盈却坚固的鹊桥。

牛郎肩挑着儿女，身边跟着神采奕奕的老牛，迫不及待奔向鹊桥。对岸，织女早已望眼欲穿，提着裙裾飞奔而来。

鹊桥中央，紧紧相拥！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只化作滚烫的泪珠和无声的凝视，孩子欢笑着扑进母亲怀里。

老牛安静地站在牛郎身侧，温柔地用头蹭了蹭小主人，又望向织女，眼中是欣慰的守护。这一刻，星河失色，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家团聚的温暖。

牛郎织女两人在热烈相拥中之中，交融着思念的苦涩与重逢的甘美，也感激着神牛护家的深情厚谊。他们细数着这一年积攒的点点滴滴，老牛偶尔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哞。

弯弯的月亮照耀着苍穹，满天星斗，光芒闪烁，鹊桥之上，人影、牛影、笑语、低语，构成一幅人间天上最动人的剪影。

东方渐白，鹊桥将散。执手相看泪眼，依依难舍。牛郎挑起儿女，老牛亦步亦趋。他们一步三回头，缓缓退回到银河的两岸。

鹊影纷飞散去，银河依旧浩瀚奔流，年复一年，分隔着天上人间。

然而，那一年一度的鹊桥相会，那跨越星河的深情凝望，早已化为天地间最璀璨的星辰——牛郎星、织女星，永远悬挂在夜空，诉说着一个关于坚守、关于团圆、关于众仙慈悲与神牛守护的不朽传说。

纵使银河水冷，鹊桥路遥，那份根植于凡尘、感动了天地的情意，如同老牛坚定的身影，永远守护在离幸福最近的地方，岁岁年年，亘古不灭。

编后：凡心撼天规，真情动众仙。一袭霓裳结尘缘，银簪划破九重天。幸有老牛无言守，鹊翼铺就连心桥。岁岁星河凝望处，是相思烙印，更是人间真情长明的灯火。

    2025年8月10日写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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