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磨村的“维”字辈(散文)
本帖最后由 赵毛竹 于 2023-2-16 09:44 编辑如数家珍——题记
水磨村的“维”字辈无一例外地都姓赵,主要集中在村中偏东的赵家台上。除此之外,张家门前那一排的中间偏东,和东头大场的西北角以及村西头的倒数第三、第四、第五家,也都有分布。“维”字辈的姓名在姓名上都无一例外的表现为“赵维X”。赵家台最东边的第一家是百姓爸家,百姓爸的尊姓大名叫赵维勋。他非常高的个子,人白净,不胖不瘦,头发乌黑不长不短,人很实在,没有架子,忠诚老实,言语不多,不善言辞,双手同时噼里啪啦打得一手好算盘。他“文革”前中技毕业,先在扶风县商业界工作,后任西安秦川机械厂财务处会计。百姓爸的好算盘是他的父亲作为祖传秘方传授给他的,这样的一手绝技使百姓爸在以后的工作中如鱼得水如虎添翼并受益无穷。据说华胥杨庄村的疯子杨振喜在疯之前也两只手同时会打算盘,除此二人之外的十里八村,就没有第三人了。百姓爸工作一生来回都是骑加重28的自行车。后来百姓爸定居西安,每年都回来走亲访友,而且没有一年不到我家来的。他把我家也看做他的亲友。百姓爸和我家不是亲门本家,两家在祖宗方面离的有点远,但是他把我家硬是当做了他的亲门本家。百姓爸每年到我家来都是好烟好酒好糕点好茶叶,并和我的父亲分坐大方桌两旁,兴高采烈眉飞色舞地好像有永远也说不完的知心话。百姓爸人白,喝酒以后白里透红,并且一直红到脖子根。有时我想,百姓爸这么高的个子,他一定会打篮球吧,可我没敢问过他,因为有时高大的他沉默寡言地比较严肃,从不和我们小一辈嘻嘻哈哈。百姓为啥同我父亲这么好呢?这是因为,百姓爸的父亲在临终时特意叮嘱百姓爸:“……水磨村……你唯一……能靠住的人……只有你锅闰哥,没有我以后……你锅闰哥……就是我。”而锅闰就是我父亲的小名。四爷(百姓爸的父亲)不愧好眼力啊!后来的实事证明四爷没有看错我父亲的人品,而百姓爸也确实把我爸当成了他的爸,虽然他比我父亲小了许多。四爷这样的临终遗言,在当时以及以后的几十年里,只有百姓爸同我爸俩人知道。一般人我不告诉他。“维”字辈的名字,都是赵氏人家约定俗成的文武双全的族长赵子宏后来给命名的,即子宏伯把他们的小名都改成了大名,大名即“维”字辈的赵维X。赵家台从东往西的第二家,就是我的亲门本家的尊尚伯的家。尊尚伯的尊姓大名是赵维益,他一生在西安物资局工作,是市物资局里面的大干部。尊尚伯德高望重,美名远扬,勤勤恳恳,老老实实。他不抽烟,不喝酒,甚至连茶也不喝。为人不卑不亢,生活艰苦朴素。每次来去西安都是骑着加重26的自行车,个子比百姓爸略低,人瘦,面白,花白的比较长的头发的中分头,谈笑风生。每次从西安回来顾不上喝水休息,就挑起一担水桶和我的父亲给水泵里面灌比较脏的水,然后我的父亲把闸刀推上去,水就抽上来了,先是一丈长的脏水,然后才是清澈干净的水。这个时候,全村的男女老少才都来担水洗衣服。尊尚伯就吃力地挑着一对沉甸甸的两桶水,沿着东头大场西北角陡峭的羊肠小道回家。这一家伙,就要挑四五次才肯罢休。尊尚伯的父亲和我爸的父亲还有后边我来相爸的父亲是亲亲的三个亲兄弟啊!那年月,由于尊尚伯在西安工作挣钱,所以家里有蜂窝煤炉子,喝稀饭的时候还有炒的洋芋丝来就饭,每年的正月十五还吃从西安买回来的元宵,而我家却没有这些。所以伯母常常在冬天让我把馍切成片在他们的炉子上烤,然后夹他们的洋芋丝,并说咱们本来就是一家子人。有年的正月十五晚上,伯父还特意把我叫上去品尝他们家的元宵。这玩意儿我从来没有吃过,由于是第一次吃,所以觉得很烧很黏很甜,所以到现在才知道那是西安的好元宵。那年月伯父从西安带回来了一些,宣传如何防止原子弹的画儿,都贴在他家床子的周围,我印象最深的是画上的一个人戴着防毒面具。后来伯父就按照有关政策规定把他们一家子人,从水磨村的赵家台全部带到西安去生活了。当时我正上高中,应该是七十年代末期。当时伯父来去西安也是自行车,不过不是加重,而是26的大链盒轻便自行车。我当时十四五岁,有一次在一个好伙伴的怂恿下去借伯父的这辆自行车,伯父没有因为我是小孩子就没有借给我,而我用过之后把大链盒的一个地方弄了个小毛病,归还的时候我吓得没有给伯父说,而伯父后来也没有责怪我,而伯父当时肯定在去西安的路上发现了这个小毛病。多好的伯父啊!有次伯父和他的小儿子从西安回来到我家里同我父亲坐着聊天,伯父这次回来恰逢我的父亲脑梗不久,伯父就对他的小儿子说道:西昌,你看你二爸现在病了,你身上有钱没?给你二爸些!西昌马上一摸口袋就给了我父亲500元,并且说他今天没带啥钱。后来我父母去世和过三年,伯父的两个儿子一回来,哪个不是1000、2000、3000地一掷千金?因为我们原本就是一家人啊!我们的爷跟爷还有后来的赵徽的爷就是亲亲的三个亲兄弟啊!后来德高望重的伯父退休了也病了,我们去看望他老人家,伯父黄瘦黄瘦的,拄着拐杖说话有气无力……后来因为食道癌,伯父就与世长辞了,遵照他老人家的遗嘱,他的大儿子就把他心爱的拐杖送给了我的父亲。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拐杖,它可以拆卸成三节,据说材料是金属钛的合金,总而言之是一根很值钱的拐杖!我父亲大概只用了一次,就再也没有用,因为父亲固执地认为自己不配用这么好的拐杖。唉,就这样白白辜负了伯父的一片深情厚谊啊!赵家台从东往西数的第四家就是转来爸家,他的尊姓大名是赵维钦。转来爸相对于前两个维字辈比较年轻,四清运动、社教运动和“文革”之前,转来爸是村里工作组依靠和培养的积极分子之一。七十年代初期去了韩城煤矿,成为了国家正式的煤矿工人。转来爸爱看书,我到他家去,他炕上铺着凉席,他坐在凉席上和人说话,他前面的凉席上就放着厚厚的一本磨损很严重的长篇小说《水浒传》。转来爸高个子,不胖不瘦,人有些黑,嘴老半张着,背有点驼,眼睛又圆又大。他和两个妹子同后来的新民俊民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恵新民爸之所以能考上陕西财经学院,全凭他每月工资的供给。后来转来爸因职业病矽肺英年早逝,当时他的小儿子赵阳才人的四岁,所以他的妻子就引着他的两个儿子不得不离开水磨村去韩城煤矿艰难度日。他的老大儿子赵鹏当时还没有上小学,活泼好动,在我家拿着一个什么刀子一边抡一边笑着高喊,我要学霍元甲!可能当时,《霍元甲》那个电视连续剧正在热播。日月不催人自老,一眨眼的功夫他的小儿子赵阳如今已经37岁,在彬长煤炭有关部门上班。赵阳常说他是一位漂泊流浪在异地他乡的水磨人。显然他还没有忘记生他养他的水磨村,这真不愧赵维钦爸的后代啊!我想对赵阳说,你没有忘记水磨村,水磨村也没有忘记你啊!衷心希望你常回来看看!赵家台从东往西数的第五家,就是广郡爸家。广郡爸的尊姓大名是赵维纲。五十年代末,广郡爸考上了有名的北师大,毕业后在甘肃庆阳等地工作,后来调入西安市委组织部,主编《组工挚友》杂志。广郡爸,高个子,人黑,大平头,眼镜一戴,俩手往后边一背,走起路来,昂首阔步,抬头挺胸,傲视群雄。广郡爸在西安上班来去也是骑自行车,不过不是加重的。广郡爸的弟弟我叫广义爸,如果说广郡爸是文的话,那广义爸就是武了。广郡爸是个细人,而广义爸是个粗人。一母生的两个孩子,性格恰恰相反。有趣的是广义爸不知什么原因却不属于“维”字辈。从来没有人把他叫做赵维X。这俩爸都在西安挣钱,他们的母亲我叫四婆,四婆每年过年这一天,都让广义爸到我家来请我父亲去他们家吃饭。他们家除了烧肉肘子外还有高档的烟酒茶,而我父亲最喜欢喝茶,不一会就把四婆家的两电壶开水给喝完了。父亲在四婆家总是蹲在人家的椅子上,在烟酒茶的作用下,同四婆一家人谈笑风生。那年月几乎年年都是这个样子。父亲喝完了人家的开水,四婆就高声斥责广义爸的妻子去烧水,所以爸爸一到四婆家,广义爸的妻子就遭了殃,因为我父亲他太能喝了。四婆和我的爸爸一样,平时都抽旱烟袋,但过年这天四婆就强迫父亲与她都抽紫红色的卷烟和雪白的纸烟。这恐怕就叫做人来客气吧。是啊,谁家能有两个儿子都在西安工作挣钱啊!四婆虽然是小脚女人,但她口才极好,开会讲话粗喉咙大嗓门,比男人更男人,所以一辈子几乎都在当干部。四婆家的西边第二家就是四妈家,四妈也是干部,才能仅次于四婆。四妈的丈夫四伯,不知什么原因却不属于“维”字辈。人都叫他赵元红或者赵新斑。四妈的性格就像男人,而四伯的性格就像女人。他俩真是阴错阳差啊!在往西就是赵家台的倒数第一家了。主人就是约定俗成文武双全的赵子宏伯了。按说他也应该属于“维”字辈了,但从来没有人把他叫做赵维X。水磨村的“维”字辈的名字全部都是被他命名的啊!水磨村最西边的赵来相也属于“维”字辈,具体叫赵维X我忘记了,来相爸对我说子宏伯确实把他纳入了“维”字辈,给他起了名字,但是没有人使用他的这个“维”字辈的名字,所以到后来连他自己也忘记了自己“维”字辈的那个名字。来想爸个子低,人黑,不胖不瘦,烟瘾特别大。来相爸在韩城煤矿工作。来相爸的二哥我叫富相爸,他的尊享大名叫赵维宁,和广义爸一样在西安东方厂工作。由于他妻子也有工作,所以就把家早早带出去了。他和妻子就属于双职工。富相爸高个子,人白净,寡言,很严肃,脸比较圆,稍胖一点,从未见过他笑。来相爸的大哥我叫答相爸,他的尊姓大名是赵维斌。他是个教了大半辈子书的教书匠。高,白,瘦,喜,大平头,戴一副肉色眼镜,嘴里经常咬着比较短的旱烟袋。一辆破旧的自行车骑了一辈子,竟然没有更换。吃喝穿戴艰苦朴素,人称小炉匠。教了一辈子的小学。用他的话说,臭老九闻起来臭但吃起来香,就像臭豆腐一样。但遗憾的是,答相爸还没有退休就因病去世了,去世之前的病了以后整天放羊。没有能熬到退休,反正距离退休已经没有几年了。一个人能把教师这个职业平平安安地干到退休,谈何容易?来相爸和富相爸以及答相爸是亲亲的弟兄三个,来相爸的儿子叫赵徽。张家门前的那一排的中间偏东,有亲兄弟两家,西边的主人小名叫赵庆娃,东边的主人小名叫赵灯娃,是亲亲的弟兄两家。赵庆娃的尊姓大名是赵维新,本来一直在甘肃某地一城市当着什么干部,由于三年自然灾害的1962年,实在不能维持生活了,就带着男女老少一家人回到了水磨村。在外工作时他是很有工作能力的大干部,回来以后面对繁重琐碎陌生难做的农活,他感到老虎吃天无处下爪。从那时候一直到他去世,都没有学会所有的农活,再加上耳朵不灵敏反应迟钝,所以就成为了一个不被重用的人物。由于他不会做农活,性格又很固执倔强,所以好多人都不同他计较,甚至连说话都不和他说话,他也一天沉默寡言默默无闻。中等的个子,背微微驼着,戴着肉色眼镜,眼镜的松紧绳子紧紧地抱着后脑勺,既黄且红的脸色,行动比较迟缓。大家伙每当提到他时,就把他叫作阿庆,这称呼来自样板戏《沙家浜》的人物阿庆嫂。所以这位庆娃伯伯啊,简直成了村里的可有可无的人物了。悲哉!他的弟弟赵灯娃,在他家东边,赵灯娃的尊姓大名是赵维华。我们叫他灯灯叔。灯灯叔中等个子,说话嘴皮子利落,留着乌黑的比较长的头发,脸色既黄且红,他是陕北黄陵剧团的正式演员。那年月整天在演着那八个样板戏,后来灯灯叔就把他一家子带到黄陵去了。灯灯叔有两个儿子,大的叫白牛,小的叫黑牛。白牛人白,黑牛人黑。当白牛还上小学的时候,灯灯叔就不惜一切代价地全力以赴地对他的白牛传授唱戏的技艺,并十几年如一日地对他进行练功的认真刻苦的训练。功夫不负有心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白牛很快就成为黄陵剧团的正式演员和台柱子,并终于有朝一日成为了黄陵剧团的团长,白牛的戏到后来唱红了黄陵和整个陕北!白牛的尊姓大名叫赵少红!要说他的形象,很像歌唱演员吕继宏!水磨村东头大场的西北角是我家,父亲一名赵锅闰,二名赵广文,三名赵维英,但这赵维英的姓名,根本就没人用,就连父亲自己从来也不用,所以久而久之这个姓名就消失了,连父亲自己也就遗忘了。贾平凹说的很好,名字是自己的,但别人用的最多。别人如果不用,那你就等于没有这个名字了。父亲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丑陋,一生嗜好烟酒茶,但父亲口才比较好,和你聊天时,可以说是出口成章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秦腔戏的大段歌词父亲简直如数家珍并倒背如流。父亲虽然只有高小文化程度,但父亲能熟练的恰如其分的运用很多成语。父亲 高个子,人瘦,人黑,他的脑袋可以说是前benlou后马勺。五十年代父亲单枪匹马闯荡大西北,是国家正式的筑路工人。三年自然灾害时的1962年,父亲同母亲夫妻双方把家还。父亲在“文革”前后历任水磨村出纳、会计、副队长以及队长。八九十年代父亲任华胥砖瓦厂发货员,由于工作认真负责废寝忘食忍饥挨饿所以积劳成疾爆发脑梗,继而瘫痪在床并最终不幸去世。父亲对自己一生的评价是八个字——性暴心粗,一生不济。父亲啊父亲,您东奔西走有胆有识为乡亲开出万代幸福泉死而无憾;父亲啊父亲,您南来北往无私无畏教子孙养就一身浩然气终能瞑目。父亲是继赵子宏大伯之后又一位赵姓人家约定俗成的当之无愧的族长。安息吧,父亲!日月如梭,光阴似箭。当年水磨村如火如荼的正值英年的翻江倒海战功卓著的“维”字辈,现在此时此刻,只剩下了一个人!这一个人就是原黄陵剧团的国家正式演员赵维华(我的灯灯叔)。到此为止,水磨村的“维”字辈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给“维”字辈命名的是德高望重文武双全的的约定俗成的众志成城的赵氏族长赵子宏。水磨村的“维”字辈是他的创造与发明啊!但他为什么不把自己也纳入‘维“字辈呢?为么不把赵元红(赵新斑)也纳入维字辈呢?看来这还真是一个不解的谜啊!
2023、2、16水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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